「爹爹,娘说我糖吃多了,就会坏牙齿。」
「坏了牙齿就会嫁不出去——」
父亲柔和了眉眼,带着笑意揉揉我的脑袋。
「我的女儿,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。」
「嫁不出去又如何?爹爹养你一辈子。」
我咂咂嘴,原来泪水,也是苦的。
只是,再没有人偷偷塞给我蜜饯了。
我想父亲定是恨极了我,要不他怎么会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离开呢?
然而我错了。
6.
我跟着父亲,飘到书房。
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样子,却也不是。
我儿时画的画已经摘下了,父亲亲自为我画的画,题的词,全都不见了。
曾经书房中随处可见「真」字也不见了,「真」字是父亲最爱的一个字。
我那时搂着他,趴在他的背上,看他写下:
「吾女真真,为真真人。」
我不解,父亲便笑:
「爹爹啊,只希望真真一生活得轻松,不必那么累。」
「真正快乐地过此一生。」
我当时回答是什么呢?
我说只要爹爹,娘亲还有哥哥陪着我,我就会很开心的。
可是并没有,镜花水月般,一切往事随风飘散。
所以当我在看到父亲从书架上抽出的画时才会那么震惊。
那幅画正是我儿时所做,有些年头了,墨迹却像新的一样。
父亲盯着那幅画,眼睛一眨不眨,
我只看到墨色晕开的痕迹,像极了我落水那日,漾起的涟漪。
很快便举行了我的葬礼,来了很多人,他们神情悲戚,黯然地劝母亲节哀。
可是我分明记得当时他们轻蔑的眼神。
当时孟娇娇回来不久,母亲特意办了赏花宴,请了各府小姐太太。
然而所有人都知道,这不过是特地为孟娇娇设的宴。
众人大肆吹捧着孟娇娇,将我挤在一旁,留给我的只有间或的几个鄙夷的眼神。
我听到她们窃窃私语,「怪不得我向来不喜孟真,原来是个假小姐。」
宴会上梳了双髻头的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问我:
「姐姐,你是孟府的小姐,为什么姓贾呢?」
我无言以对,我只听得众人的哄笑。
而此刻,这些人站在我的棺椁旁,回忆着我生前的美好。
我感觉好累,这种感觉伴我已久,疲惫,困倦,而又彻夜难眠。
没想到做了鬼,还要受此一遭。
我无奈地扯出一抹笑,刚想离开,躲开这场无聊的闹剧,却看到母亲红透的眼圈。
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,眼睛布满血丝。
我听到她的声音,带了哭腔:
「真真,是娘亲对不起你。」
「真真,别生气,回来吧,娘再也不赶你走了。」
不知道是说给谁听。
哥哥站在她身侧,却罕见地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我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拳。
何必呢?
孟真已经死了,死了的人,怎么会知道活人做的事呢?
7.
我的葬礼快要结束之际,孟娇娇和秦时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