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也是,听宫人们说,新帝暴虐,权宦人家没人舍得把女儿送进这个虎狼窝。
待我伤好时,他突然要拉着我出宫。
一身平民衣装的晏景明比帝王常服时更好看,那一身隆重的礼服太过华贵,也太过沉重,压在他身上,几乎压断了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少年气。
换上一身素纱道袍,昏暗烛火映照出衣衫上浅浅的杂宝万岁葫芦花,浅浅的月白色衬得他温润如水。
哪里还是那个勾决百人性命眼都不眨的帝王?
“姐姐在看什么?”晏景明说这话时,自然而然在我鬓边簪上一朵绒花,万寿菊的模样,寓意极好。
我几乎要溺死在他蒙上一层水光的眼睛里,没忍住,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。
他诶唷了两声,还是任由我揉搓。
也只有这时,他看起来才像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郎,甚至还没有举行冠礼。
他忽的握住我的手,拉着我一路沿着小路走到宫外。
经过那扇不起眼的小小宫门时,我心脏收紧,骤然疼了一瞬。
那是第一次,晏景明送我走时的门。
我同他一起跨过门槛,走到宫外。
如果可以,我希望岁岁年年,都能与他一起走过这道门,跨过这道坎。
4.
上元佳节,月圆人团圆。
这样好的日子,对晏景明来说并不算好。
他身边没有与他团圆的人,一路逛街时,他也曾在看到平民父亲将儿子架上肩头时,面露艳羡之情。
我没来由的为他心疼。
有句老话说得好,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。
晏景明的亲娘死后,他的爹也变成了后爹。
我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糟心事,才变成现在这幅少年老成的模样。
我只知道,此刻我不想让他失落。
只是刚刚松开手,晏景明便发了疯似的,在下一秒死死拽住我的手腕,慌乱的表情,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姐姐!”他急促喘着,却又尬在嘴边,什么话都说不出口。
他只是太害怕一个人了。
如果可以,我想一辈子留在这里,不想留他孤单一个人。
或许,我多陪陪他,能避免让他走上暴君的路?
“晏景明,陪我一起去河边走走,可好?”
对我的要求,晏景明一向都是满口答应,满足我所有的需求。
与他并肩走到河边时,他看了眼带着女儿放孔明灯的母亲,嘴长了张,怔怔得沉默。
我分明听到他低声唤了句‘娘’。
作为帝王的晏景明一向是沉默的,哪怕是在我面前,他能有一刻轻松,能卸下所有心防。
可习惯就是如此可怕,作为帝王,沉默几乎刻进他的骨血。
只有在我身边时,才多有几句话。
此刻触景伤情,他垂着眼,浑身都写了颓唐。
我突然转过身抱住他,双手环在他腰上。
几乎瞬间,我感受到他身体一僵。
“晏景明,你喜欢我,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