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治十八年夏，老皇帝日薄西山，我却被徐家送入宫中，成了个不起眼的美人，父亲说我有做贵妃的命格，徐家也会靠着我如日中天。

可我心里盘算着，做旧朝的贵妃，不如做新朝的皇后来得好，从小娘变娘子这事，得天时地利人和。

至于徐家，我有其他的账要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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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六姑娘，进了宫，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，您在徐家也不过是个庶女，来日能嫁个举子都是勉强。”

我父亲是太子太傅，当朝一品，作为他的庶女，嫁个举子还是随随便便，只是，他要送我去做权利博弈的一把刀罢了。

老嬷嬷走之后，桔梗小声问我：“皇上的年纪做您的父亲都绰绰有余，老爷怎不把您送去太子府？”

我皱眉呵斥，“不可妄言！”

随即嗤笑。

太子？

他生母早亡，性情暴虐，别说夫子，就是皇上这个亲爹，也不曾给过几分颜面，天下人都知，是皇上记挂与先皇后的结发之情，才日日骄纵于他。

骄纵至，偌大的太子府上，尚未有女子。

可若当真记挂，又怎会另立皇后，又怎会将同样的殊荣，分给其他皇子？

我爹那个功名利禄摆在脸上的市侩嘴脸，对他毫无助益的事，如何能让这么一个人，纳了他的女儿。

夏日漫长，今夏还没来得及去采莲，接我入宫的马车就到了，我只带了桔梗一人，剩余院中的侍女，我向嫡母求了个恩赏，还了自由身。

“对不住你，我身边不能一人都没有，只好委屈你与我一同关在那个牢笼中，若有来日，我定送你出来。”

“奴婢生是姑娘的人，死也不离开姑娘，奴婢无处可去，跟着姑娘入宫正好。”

她父母双亡，也是可怜人。

这是我第一次进宫，满眼的金碧辉煌，我却全无心情观赏，低眉顺眼跟着一个瘸腿太监去到皇后的居所—昭阳殿，彼时，桔梗还背着个小包袱。

“请皇后娘娘万安。”

我以额触地，行了大礼。

“抬起头来。”

岁月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美人，已过不惑之年的继皇后，虽依稀可见昨日风华，却仍挡不住满面风霜，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。

她看向我的申请多有怔愣，好似在看故人，我不敢多想，头恨不能埋在地上。

“多大了？”

“回娘娘，年十四。”

“本宫嫁给皇上那年，比你还略小些，去吧，翠倚园赐给你。”

坐在皇后下手、身上绣着大片芍药花的女子扑哧一笑，她带着侧凤簪钗，只一边的流苏垂至肩头处，满宫里，只有祥王生母绮贵妃有此待遇。

“翠倚园清静，妹妹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，正合适。”

她说话声音可真好听，但是说出口的话，总有些阴阳怪气的，不顺耳。

“臣妾告退。”

来时的瘸腿太监不见踪影，昭阳殿的一个小宫女带路，我和桔梗低头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