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思勉谈读书治学

来源:网络

状态:已完结

作者:吕思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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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家的时髦性,可说是今日学术界的最大流弊。学问分门别类,除因人的精力有限之外,乃是为求研究的便利,并非说各门之间,真有深渊相隔。学问全境,就是对于宇宙人生全境的探讨与追求。各门各科,不过由各种不同的方向和立场,去研究全部的宇宙和人生而已。人生是整个的,支离破碎之后,就不是真正的人生。为研究的便利,不妨分工,若欲求得彻底的智慧,就必须旁通本门以外的智慧。各种自然科学,对于宇宙的分析,也只有方法与立场的不同,对象都是同一的,大自然界,在自然科学发展史上,凡是有划时代的贡献的人,没有一个是死抱一隅之见的。他们是专家,但又超过专家。他们是通人。这一点,总是为今日的专家与希望作专家的人所忽略。

一个科学家,终日在实验室中,与仪器及实验品为伍,此外不知尚有世界,这样一个人,可被社会崇拜为大科学家,但实际并非一个全人,他的精神上的残废,就与足跛耳聋,没有多少分别。再进一步,今日学术的专门化,不限于科。一科之内,往往又分许多细目。例如历史专家,必须为经济史或汉史,甚或某一时代的经济史或汉代某一小段。太专之后,不只对史学以外不感兴味,即对所专以外的部分,也渐疏远,甚至不能了解。此种人本可称为历史专家,但不能算历史家。片断的研究,无论如何重要,对历史真要明了,非注意全局不可。我们时常见到喜欢说话的专家,会发出非常幼稚的议论。他们对于所专的科目,在全部学术中所占的地位,完全不知,所以除所专的范围外,一发言,不是幼稚,就是隔膜。

学术界太专的趋势,与高等教育制度,有密切的关系。今日大学各系的课程,为求专精与研究的美名,舍本逐末。基本的课程,不是根本不设,就是敷衍塞责。而外国大学研究院的大部课程,在我国只有本科的大学内,反而都可找到。学生对本门已感应接不暇,当然难以再求旁通。一般学生,因根基太狭,太薄,真正的精通,既谈不到,广泛的博通,又无从求得。结果,各大学只送出一批一批半生不熟的知识青年。既不能作深刻的专门研究,又不能应付复杂的人生。抗战期间,各部门都感到人才的缺乏。我们所缺乏的人才,主要的不在量而在质。雕虫小技的人才,并不算少,但无论作学问或作事业,所需要的,都是眼光远大的人才。

凡人年到三十,人格就已固定,难望再有彻底的变化。要作学问,二十岁前后,是最重要的关键。此时若对学问兴趣,立下广泛的基础,将来工作无论如何专精,也不至于害精神偏枯病。若在大学期间,就造成一个眼光短浅的学究,将来要作由专而博的工夫,其难真如登天。今曰各种学术,都过于复杂深奥,无人能再希望做一个活百科全书的亚里斯多德。但对一门精通一切,对各门略知梗概,仍是学者的最高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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