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且你们知道吗?”那姑娘说得眉飞色舞,“那龙武军的军士见到柳节使,一点都不飞扬跋扈了,个个怯弱得跟耗子似的。”
她娇声笑道:“赵崇刚刚还跟他攀谈,好似很熟稔,见那龙武军的将领恭恭敬敬地请柳乂过路时,下巴都快惊掉了。”
她形容得贴切,陆卿婵也有些想笑,但心里更多的还是紧张与无措,她实在想不出如今该以什么面容见柳乂,若是能避开,最好还是不见。
姑娘们离开后,陆卿婵缓缓地扶栏而下。
她垂着头,脖颈雪白,唇色嫣红,像是画卷里走出的仕女。
因全部的注意皆放在脚下,陆卿婵没有留意亭台的中央正站着一个男人。
他的身形高挑瘦削,英姿挺拔,像是亟待出鞘的剑,周身带着清隽的贵气,纵是鸦青色的外衣也没能压住他的落拓潇洒。
俊美清举,神姿高彻。
眸里似有蟾光流溢,清澈如水。
与他对上视线的刹那,陆卿婵的心房猛然震动起来,离开河东那年,她就明白她和柳乂兴许此生都不复相见。
自去年冬日大病过后,她连做梦都不会再忆起柳乂。
陆卿婵没有生出半分重逢的喜悦,只是觉得脑中一片空白,她的唇轻颤着,却半晌没能想出该说什么。
她并非长袖善舞之人,可这些年于接人待物上也算有些长进。
她也曾幻想过重逢的景象,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突然。
柳乂执着花枝,淡声说道:“真巧,阿婵。”
他的容颜俊美,仍似少年时持重克制,声音里蕴着少许温雅,当真是君子如兰。
阿婵这个称呼太久远,三年来都没人再唤过,那一瞬间,过往的记忆尽数苏醒了,陆卿婵的心神震动,几乎不太敢看向他的眼眸。
他来得真是时候,就像是专门候在这里堵她一样。
然而看清柳乂身侧站的是御史中丞柳少臣时,陆卿婵猛地沉静下来,心里烹得滚热的油锅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,又变回死寂的模样。
她轻声说道:“卿婵见过中丞,见过使君。”
柳少臣一身青衣,温声说道:“方才听世子夫人说,卿婵身体不虞,现下可好些了?”
“许是卿婵昨夜没有睡好,”陆卿婵含笑应道,“现今已经无碍。”
柳少臣声音和缓:“那便好。”
自问候过后,柳乂便没有多言。
正当陆卿婵觉得快没话可说的时候,忽然有女使来寻她,远远地便焦急唤道:“夫人,原来您在这里!”
陆卿婵轻声说道:“中丞,使君,有人来寻我了,卿婵先走一步。”
说完以后,她没等他们回应,便提起罗裙从石阶上走了下去。
陆卿婵极力保持淡然,可还是跟落荒而逃一样,颇有些狼狈地跑出西阁。
她让柳乂见笑了。
她仔细嘱托给赵都师的规矩,她一样也没能做到。
可陆卿婵知道,她还有太多狼狈之处,遮掩都遮掩不住。